張師傅笑了笑，“不過是給過路人行個方便罷了。”

我不再多問，幹脆坐在修車棚的一個木樁上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閑聊。

畢竟還摸不清他的底細，我不敢貿然出手。

聊天中，張師傅說話滴水不漏，要不是我事先知道他和楊軍認識，八成會被忽悠過去。

等了一會，劉叔才把車推來了，還以為他會動用一些搬運東西的術法，結果他是靠力氣推來的。

但看他氣喘籲籲，汗流浹背的樣子，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貴——”

可能累糊塗了，劉叔差點脫口喊我貴人，幸好被我以眼神阻止了。

我順著他的話圓了過去，“叔，這裏修車不貴的。”

張師傅冷眼打量了我和劉叔一會，才說，“你們等著。”

見他上前修車，我趁他不註意，偷偷摸進了木屋裏。

一踏入木屋，我口袋裏的符咒就發燙、並微微震動。

這符咒是專門用來追蹤鬼物的，使用者自己一張，目標鬼物一張，一靠近目標鬼物就會有反應。

現在符咒有反應了，說明小鬼在這裏，這木屋外面看起來小，其實裏面隔了兩個房間。

順著符咒的牽引，我來到其中一個房間，裏頭布置了一個靈堂。

靈堂上放了兩副遺像，一個是三十多歲、容貌清秀的女子，另一個是紮著羊角辮、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。

我一眼就認出小女孩是那個小鬼，要說她們看起來像一對母女，那和張師傅是什麽關系？

眼下我忽略了母女倆的死亡時間，只覺得從外表來看，張師傅的年紀和她們差距有點大，不像一家三口。

突然，遺像裏的小女孩的眼睛眨了一下，稚嫩而慘白的臉閃過驚恐之色。

我緊盯著遺像，淡聲道:“你要自己出來，還是我把你揪出來？”

遺像不再有反應，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錯覺。

一旁的靳曜慵懶地倚在墻邊，淡聲道：“何必廢話！”

我白了他一眼，倏地伸手抓向遺像，還沒碰到，就爆出一聲尖叫。

隨即，一道鬼影從遺像裏面閃了出來。

但我的速度更快，一下子就掐住小鬼的脖子。

小鬼的道行不高，被我制得死死的，因為我的手沾過朱砂狗血，一碰觸到它的脖子，就發出油炸般的聲響。

小鬼蹬著雙腿，哀求道：“姐姐，求你饒了我……”

我可不是玄門中那些所謂的正義人士，視所有妖魔鬼怪為惡，見小鬼這樣，倒有些不忍了。

靳曜冷笑了一聲，“心慈手軟，難成大事！”

我楞了一下，剛把小鬼封進符咒裏，轟地一聲，房門被人撞倒了。

張師傅沖了進來，看到我手裏的封鬼符，頓時眥目欲裂，“你到底是誰？快放了我女兒！”

我有些意外，“這小鬼是你女兒？”

張師傅沒回答，咬牙切齒道：“放了她！”

這時，跟著進來的劉叔問，“你和楊軍是什麽關系？”

張師傅神色驟變，“楊軍是誰？我不認識這人。”

“不認識是嗎？那我就把符燒了！”

我說著，拿過供桌上的燭臺，假裝要燒了封鬼符。

張師傅急了，“住手！”

我輕晃著燭臺，故作狠戾道:“先說你的真實身份。”

張師傅深吸了口氣，忍怒道：“龍虎山張清元！”

聽到張清元這名字，我很驚訝，因為之前聽清風道長說過張清元的事。

張清元是龍虎山現任掌門的親弟弟，也是清風道長的師弟。

不同於他哥哥，他資質一般，偏偏世人總愛拿他們兄弟作比較。

長久下來，張清元內心的不甘令他迷失本性，誤入歧途。

三十多年前，張清元濫殺同門的消息在玄門中傳得沸沸揚揚。

據說他逃出龍虎山後就銷聲匿跡，想不到他改名換姓，還娶妻生子了。

清風道長之所以和我說起張清元，是希望有一天我遇到他，能把他引回正道。

我自然不願多管閑事，但清風道長說張清元身上有一件東西，日後能幫我渡過一劫。

至於什麽東西，清風道長不肯多說，只說遇到了張清元，自然就知道。

清風道長的話說得無頭無尾的，我就沒放在心上，沒想到還真遇到了張清元。

我突然感覺清風道長是不是算到了什麽，不禁好奇他說的是什麽東西。

而劉叔顯然也知道張清元的事跡，譏笑說，“都被逐出龍虎山了，還有臉自稱龍虎山的人。”

張清元怒得青筋暴起，沒有辯解，厲聲道：“放了我女兒！”

“只要你老實交代楊軍——”

劉叔的話說到一半，張清元就擡手一揚，沖他撒出一把白色粉末。

張清元撒的是骨灰粉，劉叔閃躲不及，被撒個正著。

我下意識揮掃著紛飛的骨灰粉，突然一道挺拔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，令我沾染不到半點骨灰粉。

一股暖意瞬間湧上我心頭，但靳曜若無其事地移開身形，令我把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。

等骨灰粉完全散去之後，房間裏只剩下我和靳曜。

劉叔已經和張清元纏鬥在一起，兩人追打到了外面。

我追出去時，張清元已經布好了一個法壇，劉叔倒在地上，不知生死。

張清元看我的眼神陰鷙駭人，“臭丫頭，憑你也敢威脅我！”

我蹙眉，“張清元，別以為我奈何不了你！”

“是嗎？說大話小心閃了舌頭！”

張清元唇邊嚼著詭異的笑容，我暗覺不妙。

我剛要說什麽，張清元就拔出香爐裏的招魂香，往我所在的方向甩了幾下。

同時，張清元口中疾念，“天地極陰、骨牽魂系、令到速顯、鬼纏一身、逼其入幻……”

聽到咒語，我心下大駭，曾聽姥姥說過一種名叫‘控鬼入幻’的邪術。

以眾多死人的骨灰為引，令人陷入幻境中，在幻境中被鬼魂活活磨死。

道行低弱、以意志不堅的人根本無法脫離幻境。

看來張清元打一見到我，就生了戒心，隨身帶了骨灰粉。

咒語響起後，周圍就刮起了陣陣陰風，並夾伴著朦朧白霧。

很快，我就陷入白霧之中，白霧中透出無數道鬼影，鬼叫聲四起。

我直罵張清元缺德，居然弄了這麽多死人的骨灰。

一只只鬼現露出原形來，男女老少皆有，都顯出死時的慘相。

它們面目猙獰、張牙舞爪的樣子，好像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一般。

“我死得好慘，幫我報仇啊、報仇啊……”

“下面好冷，下來陪我啊！”

一句句淒慘、陰森的鬼嚎聲響徹在我耳邊。

但凡陷入這種幻境，除非道行非常高深，否則根本無法施展任何術法，意識也會漸漸淪喪。

不過，這些鬼物根本不敢靠近我，甚至露出了忌憚的表情。

張清元見到這一幕，震驚不已，“你到底是誰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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